马师曾红线女结婚照

马红妙技真奇绝,

恼人一曲双飞蝶。

顾曲尽周郎,

周郎也断肠。

卢沟波浪咽,

似送南行客。

何必惜分襟,

千秋共此心。

这首《送<关汉卿>赴朝》,是剧作家田汉于1959年8月4日发表于《人民日报》上的一首词,“马红”分别指的是马师曾与红线女。

马师曾(1900年4月2日-1964年4月22日),字伯鲁,号景参,广东顺德人,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被称为“粤剧泰斗”、“一代伶王”。他独创的“乞儿喉”及“马腔”半唱半白、顿挫分明,有时还加入方言俚语,活泼滑稽,被粤曲界评价为“史无前例,后乏来者”。

马师曾致力于粤剧的推广与改革。他是第一个率先在粤剧中使用方言俚语、并引用西洋乐伴奏的人,他还开创了在粤剧剧团中使用女花旦、男女合班的先例。曾与他有过10年婚姻的粤剧大师红线女曾深情地说:“我最欣赏的是他两点———一是他的爱国之心,二是他对粤剧的坚持。”

今年是粤剧大师马师曾诞辰110周年。说起这位已过世近半个世纪的大师,红线女感慨颇多;而他们的儿子,著名军事与时事评论家马鼎盛更是充满了深情———

红线女:

他演戏很真,对我影响很大

初识湛江

“他神采飞扬,十足‘西关大少’架势”

广州是粤剧活动的中心,但在马师曾40余年的舞台生活中,有20多年是无法在广州舞台演出的。1929年一个夜晚,“红伶”马师曾刚走出海珠戏院,就被歹徒扔炸弹炸伤了右脚。广州警察局借故勒令他主持的“国风剧团”停演6个月。为躲避日寇,他被迫举家迁往香港,另组剧团在香港、澳门、东南亚和美洲演出,有时也到珠江三角洲的中小城镇演出。

那时红线女与师傅莲姐、靓少凤三哥在澳门组成了“义擎天班”,红线女担任第三花旦。1942年,莲姐被马师曾聘请到广州湾(今湛江)演出,在湛江滞留期间,马师曾认识了红线女。

羊城晚报:您第一次见到马师曾的情景还记得吗?

红线女:是1942年3、4月吧,我们在湛江排戏啊,我师傅莲姐去跟马院长演出,那是第一次见面。那时他40开外了,方脸大口神采飞扬,十足广州“西关大少”的架势。下楼时,他就站在楼梯间向二楼坐着的人打招呼,声音很有力:“各位辛苦晒!”像读书人的气质,但又不修边幅,穿双拖鞋就下楼见客了。

羊城晚报:那个时候他已经很出名了吧?

红线女:出名是当然啦,不是一般的出名啊,鼎鼎大名啦!在见到他之前就看过他演的电影,但电影和现实还是不一样的,现实里他和蔼,很平易近人,跟什么人都能打交道,很有礼貌。

羊城晚报:马师曾那时不是已经在香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湛江?

红线女:日本人要留他在香港工作,他一开始就虚与委蛇,后来连夜坐渔船逃到澳门,日本人就找不到他了。在澳门躲了几个月,为了生计,又逃到湛江去演出。后来日本人追到湛江,他就又逃到遂溪。

羊城晚报:排戏的时候,他对你们严厉吗?

红线女:我们刚出道,我才十四五岁。我一直看他和我师父排戏,逐渐感到他和一些前辈大老倌的演出有所不同。排《刁蛮公主戆驸马》时,马大哥在排戏时总是严肃地教人:“阿莲,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带着刁娇二气来对我讲这句对白。喂喂,你应是从这边转身生气地走过去才对。”面对这种排戏的情景,我觉得既新鲜又有东西学。

羊城晚报:您成为剧团的正印花旦是因为一次救场吧?

红线女:那是1943年在肇庆,演刁蛮公主的蓝茵突然肚子痛不能上场,可是舞台下面的锣鼓已敲响,马师曾就让我顶替蓝茵出场。我一边上妆一边紧张地翻曲本,硬着头皮就出场了,谁知救场观众反应特别好。后来就跃升为正印花旦了。

情定香港

“迁居香港后,两人熟了,感情自然有了”

马师曾早年在广州改编过西方电影为粤剧《贼王子》、《璇宫艳史》,还有改自莎士比亚名著的《女状师》。后在香港10年演出中,自编剧目主要有《龙城飞将》、《斗气姑爷》、《刁蛮公主戆驸马》、《野花香》、《审死官》、《汉奸的结果》等。而于上个世纪50年代改编的《搜书院》及《关汉卿》,马师曾以深厚的古文功底和迎合社会大众的唱词,受到了观众的欢迎及夏衍、曹禺等文学大师的高度赞扬。

抗战胜利后,马师曾回到了广州。但因为一出改编自10年前的香港旧戏《野花香》,马师曾被莫须有地扣上了“影射诋毁”广州某高官的罪名,他再一次黯然离开广州来到香港。1944年,在教戏排戏中逐渐产生了感情的马师曾与红线女,很快地走到了一起。他们在香港定居了。

羊城晚报:您似乎对马师曾的“戏宝”《刁蛮公主憨驸马》特别情有独钟,前些年还专门出了一个同名粤剧动画片?

红线女:那出戏是我的老师莲姐与马院长排戏时,我在一旁看会的。所以后来我排这出戏就很熟悉了。

到90年代的时候,我都60多岁了,我想我不能登台演戏了,但我还能唱,于是我就把《刁蛮公主憨驸马》拍成了动画片,我觉得把这个戏保留下来很有意义。

羊城晚报:您后来是怎么跟马师曾产生感情的?

红线女:1945年抗战胜利后,我回到广州,但那个时候广州官员对我们很不好,很多戏都不让我们演,我只好迁居到了香港。慢慢地两个人就熟悉了,感情也就自然有了。后来就在香港结婚了。他那个时候在香港已经很有名了。

羊城晚报:您是在香港加入了马师曾的太平剧团吧?戏迷们津津乐道的“马调红腔”是否就是那时形成的?

红线女:加入太平剧团是在香港加入的。“马调红腔”这些讲法很难确定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了,都是戏迷们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风格的讲法的。

羊城晚报:您婚后用自己的私房钱建了一个“真善美剧团”是吗?

红线女:那是在50年代了,我觉得艺术就要真善美———艺术不真就不会感人,不善就感觉不到美,所以我就用“真善美”起了名。建立自己的剧团,是因为我自己有很多想法,老板不会给我机会实现自己的创新想法的,所以我就自己做了。

二进北京

  “那时我们已‘分开’,不是一起回来的”

1955年,马师曾与红线女被邀请赴京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六周年国庆观礼活动。马师曾和红线女在观礼台上看到了以毛主席为首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看到了长安街游行队伍的雄伟场面。在欢迎宴会上,周总理邀请马师曾和红线女到各地看看。他们还见到了茅盾、夏衍、梅兰芳、程砚秋、田汉、欧阳予倩、曹禺等文艺界著名人士。

在广东省长陶铸接见他们时,马师曾表示了要回来工作的决心。1955年12月14日,在完成了最后一部电影合约后,已经离异的红线女和马师曾放弃了香港的优越生活,带着儿女先后回到广州定居。12月19日,广东省、广州市文化艺术界150多人集会,欢迎马师曾和红线女参加广东粤剧团。

羊城晚报:当时邀请你们去北京参加国庆观礼活动,邀请方是哪个部门?

红线女:是中央政府邀请香港代表团的,我就参加了香港代表团。我和马师曾的邀请方式、进京时间是不一样的,他是先到北京去看病,然后自己去参加的,我是随团的。

羊城晚报:你们是在天安门城楼上观礼吗?

红线女:是啊,非常壮观啊!我觉得我的观点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中国内地的看法。那个时候梅兰芳先生来和我握手,他是我很崇拜的人啊。他说,你还是回来工作好。那时总理也接见了香港代表团,他也对我说,欢迎你和大家到全国各地去看一看。廖仲恺的夫人何香凝知道我在北京,就请我们吃饭,她说你们回来了真好。

羊城晚报:你是和马师曾一起决定要回广州的吗?

红线女: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他“分开”(离婚)了。我觉得这时我回去都算晚了,但何老太说:“不晚,这时候回来正好!”我跟马师曾说:“我要回国了啊,你怎么样?你看着办啊!”所以我们俩不算是一起回来的,我只是跟他说了一声。

羊城晚报:次年,也就是1956年3月,您和马师曾进京演出《搜书院》,再一次见到了周总理?粤剧“南国红豆”这一别称,就是这一次由周总理提出的吧?

红线女:周总理是自己买的戏票,到前门大众剧场看演出。演出结束后,总理特意到后台来看望我们。后来是在一次为昆曲《十五贯》举行的座谈会上,总理说,一个《十五贯》救活了一个昆曲,还提到了粤剧,肯定了粤剧改革的成绩,肯定了马师曾和我们对粤剧的贡献。并说:“昆曲是江南兰花,粤剧是南国红豆,都应该受到重视。”所以,粤剧就有了“南国红豆”美称。

扎根广州

“他演戏很真,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

马师曾一生参演的剧目有《关汉卿》、《屈原》等共计429个,其本人编剧及参与撰写的剧本97个,参与拍摄的电影58部。他自己编、导、演的剧目不胜枚举,保留至今的也有300余个。

回到新中国后,马师曾先后担任了广东粤剧团团长、广东粤剧院院长,当选为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广东省文联副主席,中国戏剧家协会常务理事、广东分会副主席,还当选为广东省人大代表、政协全国委员会委员、广东省政协常委。直到1964年4月21日因气管癌病逝于北京同仁医院前,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广州这块土地。

羊城晚报:你们回到广州后,排了一部很重要的作品《关汉卿》?

红线女:是的。其实马师曾那时还编了个《昭君出塞》,也是比较好的。《关汉卿》剧本是田汉写的,那是1958年,是为了纪念世界文化名人关汉卿戏剧创作700周年写的,马师曾看了这个剧本后很喜爱,觉得关汉卿这个角色很适合他演出,于是和两位编剧合作,把它改编为粤剧。11月1日,广东粤剧院成立,马师曾任院长,粤剧《关汉卿》也同时正式公演了。我演朱帘秀,马师曾演关汉卿。

羊城晚报:《关汉卿》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红线女:因为田汉写得很好啊,他戏里头的角色很好,是为了我们而写的,也是写戏剧圈的事,人物表演得也很好,能把这个人爱什么、恨什么表现出来。关汉卿对统治者的抗争,马师曾自己都有亲身的经历,他把这些切身感受放到了人物中,所以关汉卿善恶分明,性格特别鲜明,因此影响很大。

羊城晚报:为什么你们去朝鲜演出前,将《关汉卿》的结尾给改掉了?

红线女:原来田汉剧本的结尾是一出大团圆的喜剧———朱帘秀和关汉卿一起走了。但周总理觉得朱帘秀脱籍随关汉卿南下,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比较难于做到的,这个喜剧结局也没能更深刻地揭露出元朝统治者的残酷。总理建议马师曾,是否考虑改为悲剧性结局。马师曾在公演间歇,与合作者一起将结尾改为了悲剧———朱帘秀请求脱籍不准,在卢沟桥畔悲歌一曲送关汉卿南下……所以这个剧本的成功也有总理的功劳。

羊城晚报:与马师曾合作了那么多年,您觉得马师曾给您的舞台魅力是怎样的?

红线女:他演起各种角色来都能形神兼备。不同的角色,他会认真揣摩不同的人物性格,在艺术借鉴上他改编了很多电影剧本,因为他的古文功底很深,能写出迎合大众口味的唱词,很受观众喜爱,成为我从艺60年学习的榜样。跟其他人比起来,我觉得他演戏很真,很动情,一般演员没有动情的。他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

马鼎盛:

父亲很平民化,给我印象深

作为红线女和马师曾的小儿子,马鼎盛现在也是个名人。马鼎盛没有继承父母的衣钵,从广州中山大学历史系毕业后,曾在广东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工作。

马鼎盛现在最著名的身份是“著名军事和时事评论员”。1949年出生的马鼎盛,于1989年回到了出生地香港定居,曾在《大公报》、《星岛日报》、《明报》、《文汇报》及香港电台等媒体工作,2004年正式加盟凤凰卫视,成为《军情观察室》的节目主持人,同时还担任《时事开讲》、《时事辩论会》及《时事直通车》等节目的时事评论员。

马鼎盛说,起初他很刻意回避自己的出身,这也许是出于胆怯和害羞。近年来他总算能坦然地谈起父母了,因为有人告诉他,现在知道他的人也很多,他这才似乎有了些自信———

“作为名人之后,你别给先辈们抹黑”

羊城晚报:您对于父亲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马鼎盛:他是严父啊!呵呵……从小就给我们启蒙教育,找一个老头教我们古文,死记硬背,练毛笔字,而且责罚很严厉,打、罚站、不能吃饭……但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很平民化。作为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剧协常委、广东剧协副主席、广东粤剧院院长,他可以和剧场看门老头下棋,跟没有职位的人也很聊得来,跟编剧啊文化人也聊得来,但他从不去结交官场上的人,从来没有听说他跟什么部长局长聚会。这一点给我的印象比较深。

羊城晚报:您去《明报》面试时,没有提及自己的父母,是吗?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提到自己的名人父母?

马鼎盛:这里有故事。我在北京念的是一个贵族小学———育才小学,是一个“太子”小学,从延安迁过来的。有很多好的地方,比如图书馆很好,同学之间很讲究兄弟情谊之类的;但也有不好的,比如等级观念很强。孩子们在一起,首先会问,你爹是哪一年参加革命的?你爹是三八年的,那我爹还是老红军呢……最好是“革军”,“革干”———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到了国家干部,那就已经是“解放牌”了……小孩就会比这个,所以我就特讨厌。说实在的,那时候父母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沾光的事。

羊城晚报:那您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名人之后”的身份?

马鼎盛:还是得靠自己———我觉得,年纪越大越明白这一点。作为名人之后,我觉得你别给先辈抹黑,这很重要。

“做艺人难,父亲不希望继承衣钵”

羊城晚报:您父母都是粤剧名伶,您会唱粤剧吗?

马鼎盛:说到粤剧,我确实是不沾边,反而京剧能哼上两句,那时候不是全国都唱样板戏吗?但粤剧还真是荒腔走板地不入门。

羊城晚报:您为什么没有继承父母的衣钵?听说是您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干这行?

马鼎盛:他自己就是误入戏行,本来家里不是那么打算的,他自己也没有做艺人的打算。做艺人难是肯定的。

羊城晚报:今年是您父亲诞辰110周年,您有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继承些什么?

马鼎盛:我很惭愧,对他的继承很少,如粤剧。我觉得能继承的是实质而不是表面。他有一枚图章,上面刻着“学而优”———“学”是他自己的本项,他是一个学人,终其一生他自己的定位也是一个学人,所以在写自传时他没有在职业上写“演员”而是填“剧作家”;“优”就是文艺工作者,“优伶”嘛,所以说“学而优”。从这个角度讲,我可以说是在努力继承他。

继承方面不能说一点也没有。两方面,一方面是爱国情怀。父母的爱国情怀是很明显的,特别是1955年回国这件事,他们本来在海外混得不错,我作为社会工作者、新闻工作者,爱国这条是我一直坚持的;另一方面,我父亲的知识面是很出类拔萃的,他能编、导、演,所以我也从事了文字工作。我现在算是电视从业人员,但我在文字方面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写东西最多时一年起码得有100万字,现在一年最少也有几十万字。

“不懂戏,没资格为父母写传记”

羊城晚报:您怎么看父母没有携手走完一生这件事?

马鼎盛:他们结合的时候是抗战时期,在动荡中结合。就等于文革中的婚姻一般也都不太牢靠,到了开放改革后,散的比例相当高;还有,他们的年纪相差了二十几岁……很多原因吧。

羊城晚报:据说您有给父母写传记的打算?

马鼎盛:没有没有,我是鼓励人家写。1986年还是1987年的时候,广东省开过一个出版座谈会,我发言说,广东出版界欠了一个债。你看北方出了《梅兰芳传》、《张君秋传》等,还有袁世海等等,都有很好的传,他们能够找到写手,但广东却没有《马师曾传》,没有《红线女传》。广东人民出版社1957年出了本《马师曾戏剧生涯》,我今年请他考虑再版,因为都绝版了。

羊城晚报:您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马鼎盛:一句话———没资格。第一我不懂戏,不懂就不能乱写;第二,那段历史我也不熟,因为父亲去世时我才15岁。

羊城晚报:在姐弟三个中,您现在是离母亲最近的一个,您跟母亲见面的机会多吗?


  马鼎盛:她很忙,我也是。我现在是电视台、电台、报纸三份工作,还在不定期地讲课,所以我们经常通电话,但见面不太多。

羊城晚报:对您母亲您有什么祝愿?

马鼎盛:最关键的是健康。还希望她高兴,她一辈子太坎坷了。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