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京剧须生贯大元先生教我学完《定军山》、《阳平关》后,校领导又为我安排了向著名京剧教育家雷喜福先生学习《四进士》。《四进士》是一出唱、做、念并重的老生硬头戏,为雷先生的拿手剧目,在中国戏曲学校教这出戏非雷喜福先生莫属,能向雷先生学这出戏也是非常荣幸的事。在京剧界若有人问起,你的《四进士》和谁学的?说是雷喜福先生亲授的,那都得让人另眼看待,翘拇指佩服,升值!雷先生是“富连成”科班的大师兄,他的教学水平用文字是难以表述的。中国戏校在京剧界为何如此红。在戏曲界又如何这么火,用学校流传的一句话说是有这么一帮老宝贝!雷老爷子(戏校对雷先生都这么称呼)就是这帮老宝贝中屈指可数的一员。据说著名“四大须生”之一马连良先生那出《四进士》就是雷先生给说的。马连良先生虽然威名远扬,但对雷先生是毕恭毕敬,只要看见雷先生走过来,必马上停车,向前问候。当时孩童的我们,听说马连良先生这样的大家对雷先生都这么尊重,就更增添了我们对雷先生的崇拜。如果当天有雷先生的课,我们几个同学都特别自觉提前到雷先生的办公室,有的给他搬藤椅,有的端水壶,有的拿教板,等先生到课堂。我们几个人排成一排,面对先生而坐,腰板挺直,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聆听先生教唱。先生唱一句,我们学唱一句,先生道一句白,我们跟着念一句白,真跟鹦鹉学舌一样,就是这样口对口,一字一句地磕出来。集体学完,然后再单个教练,也就是一个一个地念或唱。此情此景至今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小人宋士杰,在前任道台衙门当了一名刑房书吏,只因我办事傲上,大人才将我的刑房割退,是我在这西门以外,开了一座小小店房,不过是避嫌而已。曾记得那年我去河南上蔡县办差,住在杨素珍他父的家中,那时节杨素珍才这长这大,拜在我的门下以为义女,数载以来,书不来,信不往,杨素珍长大成人,许配姚廷梅为妻。不料,她的亲夫被人害死,来到达信阳州越衙告状,有道是:是亲者不能不顾,不是亲者不能相顾,她是我的干女儿,我是她的干父,干女儿不住在干父家中,难道叫她住在这庵堂寺院不成。”这段念白雷先生在运用唇、齿、喉、舌、音方面具有独到之处。当念到“是亲者不能不顾,不是亲者不能相顾”时,嘴皮子的劲头儿与唇、齿。喉、音、舌结合运用,跟热锅炒崩豆儿似的,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给人以字字清晰入耳之感,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行话常讲“千斤念白四两唱”,也就是说念白的重要性和念白的难度是非常大的。
雷喜福先生要求我们必须要跪着念,有时一跪就是一堂课,四十多分钟,跪得磕膝盖生疼。因为我们在句子的语气、咬字吐词的劲头上,总是达不到雷先生的要求,所以先生便使劲为我们抠每字每句,把我们跪在地下的时间都给忘了。当年一起学这出戏的有耿其昌、李成林等同学。下课后,我们面面相觑低声说:“这老爷子,可真够狠的,一跪就是一堂课呀!”功夫不负有心人,凡是经过雷喜福先生教授、点拨过的学生在咬字吐词上,口齿伶俐,吐字清晰,有珍珠落玉盘之感,在艺术上给人以美的享受。学生们坚实的功底蕴含着以雷喜福老师为代表的前辈艺术家的多少心血啊!
雷喜福先生对我们这么“狠”、“严”、“厉害”,但我们都不恨他,对他总是毕恭毕敬,就连文化大革命如此混乱的年代,都没有人敢向雷先生说声“不”字。俗话说“严是爱,宽是害”,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应该象雷喜福老师那样--严格要求,一丝不苟,精雕细琢,执着追求,刻苦磨练,才能学到真的本领。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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