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盛戎 讲
胤德 记

京剧演员最讲究气口,如果气口运用的不好就没办法唱好。气口就跟平常说话时候的呼吸一样,要运用的自然,不能让观众感觉出来唱的人在喘气,气口里面除去换气以外,还有缓气和偷气。往往一句腔里就有几种不同的运用气口方法,当然这必须勤加练习,要做到曲不离口。
一个演员不单要从本行中去学习,而且要善于从不同的行学习自己需要的东西,来丰富自已。从前许多老前辈就是这样做的,有许多戏的唱法,经过老前辈们彼此间学习,取长补短,从而使唱腔得到了发挥。比如《飞虎山》里的李克用是净行应工戏,但有很多腔是青衣腔。我自己也常把生、旦等唱腔融合到花脸的唱腔里去。《连环套》坐寨时[西皮原板]中有一句“指金镖借银两压豪强”中的“压豪强”三个字的唱腔,就吸收了《珠帘寨》里老生那句“叙一叙旧根由”中“旧根由”的腔而加以变化的,不过“吸收”时不应该是生搬硬套,还必须根据戏里角色的感情,字句的意义和本身的天赋条件加以融化,这样才能成为自己的东西。
在表演方面,有些人说京剧的舞蹈动作缺乏目性,我感到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京剧的舞蹈动作,应该说每一种动作都有它的目的性,都是为表现人物、表现剧情而创造的。甚至抖袖、捻髯等动作,也不是没有目的而可以随意乱来的。就以我表演的姚期、《铡美案》的包公和《将相和》的廉颇为例子来说,在姚期正为自己被圣旨调进京去陪王伴驾而感到忧虑和烦闷时,儿子姚刚说出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这些话使他既惊恐又气愤,对儿子又爱又恨,在这段戏里的动作:抬腿、抓袖、扶桌、捻髯、颤抖,无一不是为了表现当时姚期的心情。又如包公见皇姑回宫搬请国太去了,在唱词中虽然是“漫说搬来了国太到,宋王爷到此我也不饶”,但心里是很为难的;国太来了怎么办?放不放陈世美?如果放了陈世美,秦香莲的冤案怎么断?不饶驸马,国太下旨怎回驳?左也难,右也难,最后决定:“不能饶”。这些复杂的感情,没有唱词、念白,都要用动作去表现。最初是接着“我也不饶”的饶字尾音由上往下托髯口,表示铁面无私,谁来也不成!继而用抓单袍袖,撩蟒底襟,摇着头往下场门走,思考着这件难事怎办。中途停住,回来,抓双袍袖,再转回身去,用浑身力量,双足跟一顿,表示下了最后决心。这一切动作,都是围绕着包公的矛盾心情而表现的,这是动作比较多的。动作较少的如廉颇在三挡蔺相如回府之后,快下场时,起初是缓慢,最后用力而快的一指,这个动作虽然较简单,也不是没有目的,而是要表现廉颇那种愤怒,不服气的心情。舞蹈动作的程式也不是死的,演员应该根据扮演角色的不同和自己的天赋条件去灵活运用。比如《连环套》里窦尔墩听探子报完御马的消息以后的三笑,就不必非先举右手起“叫头”一笑,再举左手又一笑,然后两手同举三笑;而应根据窦尔墩当时的感情,可以不等探子下场就撩蟒到台口三笑。这样做,观众决不会说:“这不是京剧动作。”
我们演员应该随时发现自己在舞台上的缺点,以求改正和弥补这些缺点。如果用净行的条件来要求我,我就比较瘦小了一些,这样就得需要从脸谱、动作等各方面去弥补。多研究自己的脸型,想办法从勾脸方面来弥补,多用大动作,像包公的托髯、长身,廉颇的斜身指等都是。我演姚期虽然演了许多年了,直到现在,不论是表演、唱腔、音乐等各方面还在不断的改,其它的戏也是如此。只有不断地发现缺点,改正缺点,才能把戏演的日趋进步。

(摘自 《裘盛戎艺术评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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