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登台演戏

一幅长16米、高1米的工笔重彩画卷《中国京剧名优谱》即将问世。日前,记者在画家王森的画室,看到了这幅长卷。王森说还有十多个人物没有上色,估计再过几天,这幅作品将大功告成。王森画这幅长卷历时两年多,可谓呕心沥血。画卷容纳了自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三庆、四喜、春台、和春四大徽班进京以来,到上个世纪60年代末,中国京剧最有代表性的名角130位,这些京剧名伶依照年代排序,全身剧装扮相,每人所扮的都是他们代表剧目中的人物,生旦净末丑,行当齐全,工架表演生动规范,绘画的笔法细腻传神,这幅巨作是画家在绢上直接着墨点染,将中国绘画和戏曲艺术的精华巧妙地融为一体,精描细绘到每根头发丝都清晰可辨,其功力令人叹为观止。京剧是中国的国粹,但京剧从诞生到发展的200多年间,画家为名伶造像,除清代画家沈容圃所绘《同光十三绝》之外,再没有过。王森的《中国京剧名优谱》,可以说填补了这一空白。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幅长卷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
今年59岁的画家王森,是在南城小胡同长起来的北京人。说起画《中国京剧名优谱》,还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王森的父亲王庭仁在老北京开过一个煤铺,字号叫“兴隆合”。当年这个煤铺在宣南的盆儿胡同,他家的小院也在这条胡同。对门是京华美术学院,即中央美院的前身。盆儿胡同南边是中国戏曲学校。王森从小就受到了美术和戏曲的熏陶。他父亲是个戏迷,没开煤铺之前,在一家煤铺学徒,一个月挣两块大洋。这两块大洋全让他听了戏。受父亲的影响,王森6岁就在戏班里跑龙套,戏班的老板看他挺机灵,让他扮个小猴、小妖、小喜鹊什么的上场。后来他正式拜师学小生。师傅是荣春社的曹喜玉,曹喜玉是曹连孝的儿子,连孝跟马连良同科。以后王森又拜江世升为师学武生。在新兴京剧团演戏。当时“新兴”长年在大栅栏的庆乐戏院演出。上个世纪50年代,新兴京剧团支持边疆,全团奔了新疆。王森没有跟着去。虽然离开了梨园界,但他一直没放下京剧,接长不短地跟京城的一些“票友”登台演出。记者在王森家里看到不少他扎着大靠登台演出的剧照。当代画家之中,有这么扎实的戏剧功底的不多。

在小人书上寻梦

王森能成为一位画家,完全靠自身的刻苦和勤奋。他自称是老北京穷街陋巷里走出来的画家。这话一点儿不虚。他父亲是煤铺掌柜的,只上过两年私塾,没什么文化,母亲是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他的兄弟姐妹有8个。上边还有爷爷奶奶,这么一大家子人口,全靠他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生活的窘迫可想而知。王森的爷爷会画画儿。他从小就跟爷爷玩墨,后来迷上了小人书。当时南横街有个小人书铺,租两本小人书一天一分钱。他租了小人书便拿笔临摹。一直画到参加工作。由于家里穷,他上到初一便辍学了。那年他刚14岁,父亲给他虚报了两岁,让他到市汽修二厂当了学徒工。在工厂,他一边干活,一边上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工人美术班学画画儿,学了他就用,在厂里画板报和招贴画,这两把“刷子”让师傅们对他刮目相看。有道是功夫不负苦心人。196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一步迈进了中央工艺美院。那年,中央工艺美院新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叫现代工业造型班,隶属陶瓷系,招的学生都是有实践经验的在职人员。当时郑可教授带着学生到汽修厂实习。厂长想要一个毕业生到厂里搞汽车造型。郑教授看了王森画的招贴画,认为他是可塑人才,遂把王森招到他的帐下。就这样,只上过一年初中的王森成了中央工艺美院的大学生。跟郑可教授学了4年,毕业时赶上了“文革”,他被分配到北京日历厂搞设计,当年北京人家家挂的月份牌上的画儿,有许多就是出自王森之手。1980年,王森到北京市文联办的《北京艺术》杂志当美编,后来当上了主任。1992年,他离开杂志社,到新加坡国立大学美术系教东方美术。在那儿干了4年,一场大病,使他回国。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儿,病愈后,他开始了职业画家的生涯。

画界的“多面手”

王森主要以人物画为主,兼画山水和花鸟走兽。他是刘继卣和郭传璋的入室弟子。也许是在工艺美院毕业的缘故,他的绘画形式涉猎广泛,可谓是京城画坛的多面手。当年他不但给京城各大商场搞过橱窗设计,而且给首都电影院、红塔礼堂等演出场所画过海报。他先后为京城的几十种报刊配过上万幅插图,而且出版了《战斗的早晨》、《海灯法师》、《飞夺泸定桥》、《巧砸葫芦瓢》等十多本连环画,1982年,《北京晚报》副刊连载苗培时写的长篇小说《慈禧外传》,他为这部小说每天的连载配一幅插图,前后配了140多幅,笔法生动活泼,细腻逼真,至今还让晚报的老读者记忆犹新。他的人物画和山水画多次在全国画展中获奖。值得一提的是王森是比较早涉猎老北京风土人情的京味画家之一。1982年,他在《北京艺术》当美编,请翁偶虹先生写介绍旧京风情的系列文章。当年3月,翁先生写了一篇《我与高庆奎逛隆福寺》,王森看了这篇文章,回想起自己小时候逛庙会时的情景,为这篇文章画了两幅插图,后来,他萌生了以庙会为背景描写京华风情的想法,花了几年时间,在这两幅插图的基础上完成了长11米、宽60厘米的《京华风情白描人物长卷》,这幅长卷涉及到老北京的100多个行当,画了400多个人物。今年春节,他又在白描的基础上完成了上色。
这几年,王森的人物画以长卷为主。同行戏称王森不现是不现,要现就现大的。1995年,他绘制了长20多米的《三国演义人物百杰图》,1996年,他完成了长10多米的《水浒108将》的长卷,1999年,他参与策划了由江泽民主席题词,赠绘澳门政府的百米长卷《江山万里图》。2000年,他策划主持了由李瑞环同志题词的百米长卷《江山多娇》。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王森策划了《中国京剧名优谱》的绘制工程。自幼学戏演戏,对京剧的行当门儿清,加上有画人物长卷的雄厚实力,王森认为他此生如果不完成这一夙愿,将愧对祖先,一生枉做了北京人。

为“长卷”自投十多万

自有京剧以来,反映京剧演员的绘画作品,只有清代沈容圃的《同光十三绝》。这幅画儿画的是当时最有名的十三位京昆演员,所以它成了考据京剧发展史的重要文物。但京剧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逐步走向了颠峰,特别是“四大名旦”、“四大须生”等名伶的出现,京剧艺术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同光”时期,如何把后来的京剧名伶续上,使之成为完整的表现京剧艺术发展史的绘画作品,让后人知道京剧曾经有过的辉煌。王森在青少年时代就萌生过这种想法,只是时机并不成熟。要画京剧人物,怎么画?这一立意的形成是在2000年的夏天。当时,王森到北戴河画画儿,碰上了京剧表演艺术家刘雪涛。刘先生主演小生,跟张君秋在舞台上合作了47年,他也喜欢画画儿。王森把自己要画京剧人物谱的想法跟刘老和盘托出。刘老当时就拍了巴掌,说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你要是能把这事办成功,整个梨园界都要感谢你。接着,刘老又给王森出了许多主意。王森备受鼓舞。不过,要绘制长卷可是个大工程。王森回到北京,便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先成立了筹委会。作为北京的一个文化工程,得到了市文化局的批准立项,同时也得到了北京艺术研究院的支持。他们为王森提供了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接着便开始筹集资金,进行前期准备。四处作揖化缘,结果无功而返,在这种有锅无米的情况下,王森只好自己投资。目前,他为这幅长卷已投进去十多万元。

呕心沥血绘长卷

王森戏称自己是“半残”,的确,他是跟死神擦肩而过的人,那年他肝硬化,大口大口地吐血,要不是及时抢救,他早已命赴黄泉,手术后,他被摘了胆,一直吃流食,稍一劳累便吃不消。因为绘制《中国京剧名优谱》的工程浩繁,最初,他打算请几位美院的学生当助手,但因为筹资困难,加上画画儿的人多不懂京剧,难以胜任。最后他一咬牙,坚持自己干。为什么说这是一个浩繁的艺术工程呢?因为京剧的200多年历史中,可谓名伶众多,人才济济,在成千上万个演员中挑选130位代表人物入谱,您想难度有多大吧,由于涉及到各个流派和门派,选人入谱的事,王森先后邀请戏曲专家和文化名流,开过十几次座谈会讨论,最后以专家投票形式定下来。目前入选的这130位名角,健在的只有八九位,故去的名伶有的连照片也没留下,有可依资料的只占70%,其余的只能通过其他资料作参考。王森在构思创作过程中,几乎跑遍了京城的图书馆、档案馆和书店,光买书就花了近万元。由于京剧是发展中的艺术,从徽班进京到20世纪60年代,时间跨度近200年,这当中,舞台的化妆、服饰和脸谱也在不断变化,比如舞台上的关公最早的勾脸就是两道眉,后来才发展到很复杂。服装也如是,比如武丑王长林,他在戏中穿的衣服,在照片上模模糊糊,看不出什么色儿,想还原很难,只能请教专家。入谱的名伶每人表演风格不同,扮相和表演功架都不一样,可以说千变万化。从中选他们代表性的剧目,从剧目里选代表性的动作,京剧外行无法做到。搞不好就会贻误后人。50年以后,人们看到这幅长卷,也许就会照着去做。所以王森在绘制过程中,极为仔细。在绢上画长卷,他采用了新的技法,戏剧人物的服饰质量考究,描龙绣凤,色泽鲜艳,如蟒、官衣、褶子、帔等,都有严格的区分,有些衣服要在绢上直接描金,王森从荣宝斋买的“碗金”,130个人物用了50多盒“碗金”。有时一个人物的服装得花两三天工夫。他为这幅长卷真是倾注了大量心血。
《中国京剧名优谱》的白描稿于2002年上半年完成,引起各方面人士的关注,专家认为它是中国戏剧史上最珍贵的藏品,启功和欧阳中石先生为长卷题签,朱家溍先生在小序中写道:王森先生为诸名家写照可谓各尽其态,余为之叹观止矣。京剧研究的老专家刘曾复写诗道:写相梨园宛如真,一一从头认故人,只讶当年又相见,而今春光更精神。工笔重彩老画家黄钧称:王森妙笔绘成中国京剧名优长卷,情景神态栩栩欲活,工笔人物自古有之,但能以其画法状京剧生活可谓旷古所无,王森可谓现代第一画手也。荣宝斋慧眼识珠,先行买断王森白描稿复制仿照绢本缩小一倍的阿罗版本使用权。相信白描稿上色以后,其价值会更大。据王森介绍,有关方面将在京城选址,仿照长卷建一巨大的汉白玉画卷碑,将为本市增添一处文化景点。一些收藏家也相中了王森的这幅长卷,欲重金收购。但王森说,我的身体状况不好,再让我绘制如此大的长卷难度很大,既然它具有这么珍贵的文物价值,我不会为了金钱而出卖,要把它送到更有意义的地方收藏展示。

(摘自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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