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汤显祖在《牡丹亭》第一出《标目》中这样写道。汤显祖认为“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才是“情之至”。杜丽娘因情而死,因情而复生,是真正的“有情人”。牡丹亭是杜丽娘与柳梦梅约定再世姻缘的地方。杜丽娘死去后在地狱里走了一圈,由于此段因缘未了,胡判官放她“回生”,所以,这个剧本又名《还魂记》。
《牡丹亭》问世后,很少有55出全本演出的机会。经常演的是几出非常精彩的折子戏。大家又喜欢把折子戏串联成一本情节连贯的戏。近年来则总是试图实现“全本”的演出。前几年上海昆剧团独创的“三本”戏,第一本演到“死去”,第二本演到“重生”,第三本演到“团圆”,基本上演绎了《牡丹亭》原著的完整故事。今年这一次新排,则为“二本”戏,上本演到《闹殇》,下本演到《回生》,正好体现了原作者关于“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而“还魂”的主题,浓墨重彩地抒发了对“情”的礼赞。
汤显祖曾自称“言情”派。他认为戏剧因“情”而产生,创作以“情”为动因,演员依“情”而表演。他笔下的“情”,既宣扬了人情存在的绝对合理,也宣告了人格、个性的不可侵犯,同时表示了戏曲创作超越时空的极大自由和巨大力量。在《牡丹亭》中,“情”的力量便体现在杜丽娘的梦中。“梦中之情,何非必真”。一个杜丽娘的梦,表达了历代女子热爱自然、热爱青春、追求幸福、追求美好的心声。所以,像“惊梦”、“寻梦”这些折子是最感动人的。经过历代艺术家的精雕细刻,这些折子已近乎纯美无瑕,成为昆曲传统戏中具有经典意义的精品。这一次演出,自然着意于艺术传统的美的再现,并谨慎地予以化新。特别是充分发挥现代剧场的优长,在音乐设计及舞美、灯光设计方面为观众营造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情境。这次演出使传统艺术增添新的魅力。
一个“情”字,说时容易演时难。汤显祖就曾感叹:“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杜丽娘则唱道:“三分春色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比如演“惊梦”,要表达出杜丽娘的由喜而悲,特别要注意外表艳美所掩藏的深深的悲伤。而到了“寻梦”,则连悲伤都没有了,余下的只是不着边际的、无绪无尽的惆怅、失落与绝望,生命的悲剧由此而生。所以,能演好“惊梦”已是不易,能演好“寻梦”更为难得。因为,前者或可借助于“外部动作”,而后者则要靠深蕴于衷的、若有若无的“内心动作”。这是对演员的挑战,也是对音乐与灯光如何烘托情绪表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追求与重生,是《牡丹亭》的两大主题,青春与之,生命与之,曾引起历代多少人的共鸣与深思。杜丽娘在临亡时云:“总能够月落重生灯再红。”昆曲的命运,《牡丹亭》的命运亦是如此,都曾经历过兴衰起落,亦曾经历过如死的“冥判”,而后得以还魂重生。当人们重新选择了这些艺术精品时,就会发现,真正的艺术是不灭的,美是永生的。(叶长海)
(摘自 《新民晚报》)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